远古海狸

于是转身向饭碗走去

【米Flo】白日梦



*五年之约(←戳我)的平行支线

* rps、高度ooc、糖、假的、瞎编预警

*七夕快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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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7年7月10日。

Mikele和Florent结婚六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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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好?”Florent像个巨大的土拨鼠一样站在衣柜前面,大半个身子都要扎进去了,刨了半天才从最深处揪了两件西装衬衫出来,他一手一个衣架把它们拎在身前:“对了,明天你打算穿什么?我一块儿给熨了。”

“还是不穿了吧。”

……

“不,不是。”

Mikele换了个姿势瘫在奶酪椅上,他刚才正看着手机脑子根本没听Florent说话,张口就胡说,结果一抬头对上了对方有点懵逼的眼神才反应过来。

他撂下手机走过去,隔着那两件皱巴巴的衬衫一抬手把Florent抱怀里了:“穿这么正式干什么?”

Florent低下头去,对方的身上还带着一点餐后冰酒的甜味,深棕色的发丝软软地蹭在脸侧:“——你说呢?”

“婚礼那天好像都没这么穿。”

Mikele嘟囔了一句,差不多要把自己挂在Florent身上了,跟他腻歪了半天才慢慢悠悠地开了口:“刚才Dove给我发消息……”

“他不来了?”

“他没那么记仇,韩巡的事估计早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他们短暂地分开,Mikele就看准了这个间隙把两件衬衫从Florent手里抢过来,重新扔回了衣柜深处。

2016年法扎韩巡之前Florent和Mikele双双受邀入法亚瑟剧组,两边的档期正好的撞了个满怀,导致韩巡时的莫扎特和萨列里都换了新人。虽然这件事的本质是他自己挖了自己的墙角,但Dove也一直保持着爱不起来又舍不得打的复杂心理,就只好在之前把两位前主演给数落了好一通始乱终弃。

“好吧。”Florent说:“你知道吗,Mikele,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可以咱们俩一起在森林里面,上午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满地都是阳光和树叶的阴影,然后咱们就一人抱一把吉他坐在树枝上弹着唱歌。”

巴黎的城郊是有森林的,可能容不下他们俩坐在树枝上但在林子里唱歌弹个吉他还是一点没问题的,但Mikele想了一下,还是问:“那为什么要穿西装?”

“……”

“不是,你怎么一点摇滚精神都没有?”Mikele决定换一个比较大的吐槽点,在听完那个颇有种退休之后回老家开个农家乐的描述,非常难以置信地说:“rock&roll啊!”

Florent眨了两下眼睛:“那你说呢?”

“不是我说。”Mikele本来想把手机摸过来给他看消息记录,但手机刚才被扔椅子上了他又懒得把正环在Florent肩膀上的手松开,就没再想着去找:“是Dove,他说帮咱们包了一个酒吧,都安排好了,愿意的话大家晚上过去一起玩。”

“……怎么样?”Mikele看着他,又轻轻地把手指从对方后脑的发间插进去,Florent的马尾被这么拆得松松垮垮的,有几缕碎发垂到了耳朵边上——让人没来由地就觉得这个画面非常安稳。

Florent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这好像听起来也不是很摇滚……”

结果Mikele当下就甩着头嚎了一嗓子把Florent扑倒在床上,身体力行地告诉了他究竟什么才叫真正的摇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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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天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考虑到昨天晚上确实很折腾,而今天晚上去酒吧势必要更加折腾,他们俩选择了白天在家里窝上一天。没定闹钟,两人睡到大概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才晃晃悠悠地起床,从枕头上离开的那一刻,都觉得饿得很想把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给吃了。

“我去做早饭。”

“……嗯,好。”Mikele洗漱完刚在餐桌前桌下,就发现自己错过了手机上的三个来电。他回拨回去,这边电话接通之后还有一只手空着,就给Florent做了个手势帮忙递一下搅拌杯和牛奶打泡器。

而Florent在递东西的同时给了他一个面颊吻:“手机别掉进去。”

……

蒸馏咖啡机嘶嘶地向外冒着水汽,满屋飘香,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从窗口一直铺到眼前的牛奶杯上,就像是一只过度伸展的大猫。

这个电话打得出人意料地长,等Florent手臂上架着两个盘子从半开放式的厨房里走出来——法国和意大利都热爱羊角包,尤其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倒上巧克力酱旁边再放两块杏仁奶酪的那种,金黄色的酥皮脆得似乎轻轻一碰就会裂开,把里面柔软甜美的内芯露出来。

Mikele还在接那个电话,他微微皱着一点眉,那神情却不是担忧而是思索,时不时轻嗯一声表示确认。那杯牛奶已经被完全打成了松软的奶泡,粘粘糊糊蓬松的一团,从杯沿冒出了一个雪白的顶。

于是在Florent眼前的景象似乎就只剩下了这几种柔和的色彩,Mikele的头发在阳光下似乎完成变成了明亮的浅色,但Florent记得,他记得法扎11年巡演结束之后到现在Mikele只把头发漂染过一次金色。

那时候他们刚大吵了一架,彼此工作又忙,结果直接就分居了整整两个月。

终于和好那天下午Mikele直接把他拽去了常去的发廊,重新把一头金发染回了原本的深棕,Mikele这边顶着一头染发膏正在加热,一边还不甘寂寞地跟自己念叨,像是憋了两个月没出声的鹦鹉似的。

语气絮絮叨叨的还特别委屈,就说着你知道吗Flo,双氧水和漂粉沾到头皮上超级疼,你没漂过完全理解不了什么什么什么的,Florent记得自己当时直接就绕过那个特别蠢加热头套过去吻了他。

真好看啊。Florent心里想着,如果这样的话,他希望Mikele再也不用去漂他的头发。 

但是这些争吵都过去了,如此美好的一天,Florent当然不会选择去提起。

“谁?”他问。

Mikele趁着对方还在说话的时候给Florent做了个很迷幻的口型,后者“嗯”了一声之后也没说别的,就把两个盘子在桌上放下又把其中一个推过去。

“动物收容所。”Mikele终于把手机扔下了,他刚开始还想假装做出个悲伤的表情,结果两秒钟后的绷不住了,兴奋的神情就从翘起的嘴角蔓延了整张脸:“他们说可以了,等手续办好之后我们下礼拜就可以接它们俩回家了。”

“我的天,真的吗——!!!!”

餐桌那边的Florent已经原地蹦起来了,法国的动物领养条件十分严格,从他们俩在收容所见到那两只猫决定领养到现在,一路上登记建档办健康卡,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

“我们终于要当上有猫人士了——啊,你把这个模具找出来了。”Mikele一低头看见了自己盘子里那个星形的煎蛋,还有点意外:“哪儿找着的?我以为上次搬家的时候给弄丢了。”

Florent胡乱指了一个柜子,脑子根本没反正那上面:“Wolfgang和Antonio?”

“好,听你的。”

“没事的话下周一我就去。”Florent碎碎念着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奶酪酱:“对了,晚上的地址?”

“就Bercy旁边,不赶晚高峰的话坐6号线过去就行。还有,Flo,我刚才想了一下,咱们前五个纪念日好像都没干什么正经庆祝的事。”Mikele沉默了一下,道:“你之前说的森林,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去,再带上猫。”

“不急,跟你一起去我就不能这样了。”Florent一笑,侧过身去做了个空气抱树的动作:“我打算先把它做进新歌的MV里。”

“……笑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当年是跟个假Mothe结的婚。”Mikele嘴唇一抿,倒是不笑了,但一双深色的眼睛里还是满溢着明亮的笑意:“感觉你越来越傻了。”

Florent隔着两个咖啡杯和一盘子给了Mikele一个wink,向他什么叫真正的时过境迁,岁月都改变不了的傻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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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后倒也没有特别刻意地来过Bercy车站旁边的这间酒吧,生活中有太多的新鲜事物值得去体验,彼此都还没有到喜欢怀旧的年纪。但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总归是个特殊的地方,在记忆之中占据的位置无可替代。

“我还留着当时那张创世纪的卡贴呢。”Florent在进酒吧之前还说了一句。

“什么创世纪?”

Florent以为他在装傻,也没再往下接,就推着Mikele进去:“咱们好像来早了。”

里面确实是被包场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只有吧台的酒保小哥低头擦着玻璃杯,Mikele两步迈进去发现里面一片荒无人烟,刚一回头想问Florent这是咋了,就被从天而降的玫瑰花瓣倒了个劈头盖脸。

“Mikelangelo•Loconte——”

那个尾音拖得长长的,眼前被花瓣挡住了视线,Mikele反应了一下才听出这是Merwan的声音。

“Florent•Mothe——”

Yamin居然也来了。

“Joyeux anniversaire!!!!”

“六周年快乐!”

Melissa跟着大家喊完之后还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道还应该铺个红毯的。”

“要是有红毯,他们俩还能当场再结一次婚你信不信?”Solal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拒绝的。”

等玫瑰花终于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他们就能够看清眼前的人们了——法扎剧组情比金坚的旧友、一起巡演法亚瑟的朋友们……

最后从一圈人里面钻出来的是Dove,他笑呵呵地伸手把Mikele和Florent一起抱了,又特别慈爱地在俩人的肩膀上拍来拍去:“我觉得你们俩根本就没变样。”

Dove一直带着点长辈的关爱,在这位制片人眼里,他们就一直是当年法扎舞台上最风华正茂的两位主演。多少年过去,时间都不曾磨灭了这种耀眼的光芒。

Mikele从刚才笑容就没从脸上撤下去过,现在,眼睛里的光更是甜得像是含了一整个亮晶晶的蜂蜜罐,在欢呼声中,他侧过身给了自己的丈夫一个众望所归的深吻。

 “谢谢大家……”两人分开的时候Florent脸稍微有点泛红,他低下一点头去,那模样在大家的眼中与当年剧组里那个偶尔羞涩的大男孩别无二致:“但为什么是今年?”

Merwan把袋子从地上捡起来,发现里面还剩了一个底,就顺手把最后一点花瓣倒在了他们俩的脑袋上,还特贴心地胡撸匀了:“明年本来也行的,但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太保险,怕你们七年之痒,估计明年这时候你们光顾着吵架了。”

“……还能不能盼点好的了?”

“不能。”Diane给了他们一个充满同情的注视:“你们俩要是真吵得起来算我输。”

“去吧台!”

“酒可以开了吗我们都眼馋好久了——”

……

结果这天晚上的惊喜还不止一个。

Laurent来是来了,但是他一直没说话,坐在吧台面前摆了一杯谁都说不清是什么的鸡尾酒,点之前还特地跟酒保小哥说了“不要苦精,都换成糖浆,好多的糖浆”。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运筹帷幄的大狐狸似的在座位上一窝,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路况。

“……等人?”趁着Florent被Camille和Zaho拉走的空档,Mikele还过去问了他一句。

Laurent回答:“等人。”

……

又过了十分钟,Nuno来了。

那一刻,Laurent一改刚才没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模样,笑得更像是个大尾巴狐狸了,二话不说就把刚进来的Nuno拽过来——再下一秒伴奏熟悉的伴奏就响起来了。

于是乎,在酒吧全体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Laurent拉过了Mikele,Nuno拉过了Florent,开始了法扎压轴歌曲活到极限的四人合唱。

真是好一出大戏,以会玩而闻名的剧组成员都开始拿出手机拍照了。

Merwan感叹道:“……真是拆CP不嫌事大。”

引来了大家的啧啧赞同——人家的结婚纪念日,你们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一首四分多钟的歌唱得恨不得有四百分钟,终于完了之后Nuno松开Florent的手,回过头看着Mikele:“……幸亏韩巡时候不是你们俩搭档。”

“怎么了?”

 “Laurent手抖,特别爱摔人的眼影盘,不然你俩非得打起来不可。”

Mikele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Florent拽走了,他们一起摔进了离吧台最近的那个卡座里,然后Florent用一个非常护食儿的动作把自己给圈在怀里了,手臂环在胸前,让他们的十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虽然那时候Florent还是一脸呆萌好脾气地什么都没说,但后来看照片里的这个场景,简直就像是一只鹅紧紧地搂着怀里的金刚鹦鹉,凶巴巴地宣告着:“我的!这是我的!”

…… 

“——所以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要你们俩了。”

目睹此情此景,Dove露出了一个特夸张的忧郁表情,他走到Laurent和Nuno两人中间,双手一张把俩人都给搂了半边肩膀,紧接着用一种既幽怨又特别倔强地目光看向对面:“我觉悟了,你们俩一个演亚瑟一个演梅林就去演吧。还是他们好,你看,多好,超级凶,还从来不秀恩爱。”

“我们哪里秀恩爱了?”Mikele歪在卡座沙发上半个人都要枕到Florent怀里了,闻言,他仰起头:“巡演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制片人一个巨大的白眼翻过去:“结果巡演结束的第一天你们就结婚了——对了,18年我们还想做一次法扎的亚洲巡演,你们俩来么?”

Florent没答,用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俯下身去跟Mikele贴了个额头:“嗯?”

“不知道。”Mikele含笑着看着他:“不过我是真的很想什么时候去中国玩一趟。”

“现在定不下来也没关系,不过法扎十周年的时候我有个超棒的想法,反正那时候你们俩肯定在。”Dove很满意地看看他们几个:“到时候拉个群跟你们说。”

……

大家后来都喝嗨了,先是啤酒和鸡尾酒,再接着一排子弹短饮12个shot一端上来就瞬间被抢没影了,Mikele本来跟Florent缩在卡座里甜甜腻腻地咬耳朵,后来围观群众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开始大声起哄。

最后由Clarie和Maeve带头把Mikele拖上了DJ台去打碟。

至于Florent——大家仔细看了一圈,确保这酒吧地上没有什么台阶啊凹凸不平的坑啊之类的,才心惊胆战地把他从卡座里放出去加入跳舞蹦迪大队。

嗑了一轮电音之后,Mikele的状态已经彻底从刚才情意绵绵眉来眼去,变成了现在的老子要嗨要摇滚,打碟打够了之后把DJ台留给Solal,嚎了一嗓子杀人尖叫直接从挺高的台子上蹦了下来。

Florent身上那点小清新的劲儿全都留在家里了,也是疯得可以,接住了Mikele之后把人拽过来就是一个法式热吻,亲了快一分钟才分开,生生闪瞎了周围一群熟人的眼。

大家都那么开心,开心得就像是世界终结前的最后一次狂欢一样肆无忌惮,在这间当年熟悉的酒吧里——整整六年零一天前,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在一切都曲终人散之前庆贺着名扬四海的盛世。

然而现在索性他们都还没有老去,而对这样的人来说也不会真正衰老的那一天,灵魂永远在鲜活跳跃——他们靠在一起跳贴面舞,拿着布满水珠的啤酒瓶摇摇晃晃,唱着调子乱七八糟的歌,踩着电音的节奏蹦跶得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一个已经四十多了一个也已经三十过半,却开心得像两个二十出头儿的小伙子。

Laurent在最后告别的时候把Mikele和Florent都拉了过来,另外两人也没搞清他到底是已经醉了还是尚且清醒,但扶着点总是没错的。

结果Laurent就向他们摆摆手,头一抬起来,一双眼睛中神采清明如许。

“第一次见到你们俩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Laurent看着他们,笑了笑,神色中带着一种能够点破梦境的通透:“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身上有时间祝福过的痕迹。”

结果第二天酒醒之后他们仨统统都记不得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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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折腾完了之后已经不知道几点了,他们俩醉得都不轻,各种酒混在一起喝的叠加效果最为致命。如果当时酒吧聚众瞎嗨的成员中还有一人尚且保持清醒,就绝对不会放他们俩自己往家回。

但非常不幸的是大家喝得都彼此彼此,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新婚愉快注意身体啊等等等等就各回各家去了,显然是已经喝迷糊了,完全忘了他们已经结婚整整六年了。

Mikele和Florent最后走,俩人一路摇摇晃晃地下了螺旋楼梯一出酒吧门,就被外面的暴雨猝不及防地淋了一头。Mikele觉得自己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噌的一下就被冷风给吹精神了,赶紧把手机从Florent兜里掏出来打电话联系他们之前预约的那辆计程车。

司机也是非常义气的,这么凄风苦雨的大半夜还是风雨无阻如约前来,没忍心把这两人嗨过头了的扔在大街上徒步回家。

终于都瘫上车了之后俩人都松了口气,他们一人一边在后座上靠着窗户坐了,雨很大,路灯的光都像是融化在了清凉的雨水之中,湿淋淋地落在衣服上,满身都是温暖的光。

车厢里面却很暗,Florent睁开眼偏过一点头,就能够看见Mikele微闭着眼睛靠在玻璃上的样子,沾着金粉的眼角湿漉漉的,就像是落了一只淋湿的蝴蝶——这个人这么好看,好看得让他他快十年都看不够。

他摸着黑伸手过去想去拉Mikele的手,结果刚伸过去腕子就被握住了,Mikele也没睁眼,不知道怎么就预料到了他的这个动作,手掌一翻,就让他们的十指扣在了一起。

“Mikele。”他用气音叫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Mikele一开始也没回答,就只是闭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半天才说:“Florent。”

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喝醉了没有,但至少是比平时要话多,就这么慢悠悠地拉着Florent的手坐在下雨的车里,思维和情绪像是被一根细而无形的线牵系着:“我觉得现在跟那天晚上特别像。”

Florent没接话,他的嘴角柔和了一点,他知道Mikele说的是六年前的7月11号。

六年前,2011年,也是在Bercy车站旁边的这个酒吧。

这件事他们已经整整六年没有认真地提起过了,之前当然说起过——多可爱多浪漫的一个梗啊,曾经很多次被朋友们带着一点玩笑调侃的意味说起来,又在他们相视一笑之后消泯入日常的生活之中。

“末场啊,大家都跟疯了似的——那天我其实也没喝太多,就一开始闷了一小杯伏特加。之后就晕晕乎乎的,好像一直跟你在那个洗手间里说话,但说着话的那个人好像又不是我。”

Florent深吸了一口气:“幸好是你,我当时特别怕你直接跑了,那些话说完就不认了。”

“是啊,我记得你给我递卸妆水,我还塞了两片玫瑰花和拨片给你,这些都模模糊糊的——等我终于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你就突然亲过来了,还一直絮絮叨叨地跟我表白。”Mikele还是闭着眼,嘴角的笑却怎么藏也藏不住:“那时候我就想啊,去他的,太过分了,Flo,你怎么能这样,怎么敢这样。”

藏了那么多年的话,怎么这么一下就说出来了。

那天接下来发生的足以载入史册的事情,当时在酒吧里庆祝的法扎剧组成员就都知道了。

那时候大家正蹦迪蹦得昏天黑地,也怎么注意到两位主演忽然人间蒸发了,突然就看见Mikele气势汹汹地拽着还是一脸懵逼的Florent的洗手间里面出来了,两人的手攥得死紧,但怎么看都一点也不缠绵,更像是一场黑恶势力的绑架行动。

“帮我看着他,别让他离开这儿。”那时候37岁的Mikele凶巴巴地说,又用一种食肉动物盯着猎物的眼神特别狠地瞪了Florent一眼:“——你,等我回来。”

这五个字要是放到爱情电影里说估计是挺浪漫的,但那时候Florent只觉得Mikele就是想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再然后,在全酒吧人众目睽睽的震惊注视下,Mikele,就跑了。

头都不回一下的那种。

然后全场的人就彻底懵了,原地缓了有快一分钟才终于找回了点重点,就赶紧问Florent——这咋回事啊,啥玩意啊,你们俩这干什么呢?

本来以为只是个玩笑,但看着刚才Mikele那凶狠的架势和Florent烧得通红下一秒就要流下泪的眼睛,又觉得事态异常严重,Maeve跟他关系一直很近,当下一句话没说给了他一个抱抱。

大家也纷纷走过来了,把Florent围在中间,但无论怎么情真意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当事人就紧抿着嘴唇把自己当个撬不开的蚌壳,手臂下垂拳头紧攥,硬生生地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party最后搞成这样也是谁都没有想到,一时间气氛都凝固了,大家都陷入了某种大气都不敢喘的状态,并且悄悄拿出手机在群里咆哮“卧槽这咋办啊你们谁能去把Mikele给找回来?”。

幸好没过多久,Mikele就奇迹般地回来了。

外面大概是下雨了,棕发的摇滚音乐家冲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伞,现在在走进酒吧的时候连底妆都花了,头发上沾的雨水亮晶晶地反着灯光,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纸醉金迷的强烈不真实感。

——太美好了,就算是对于他们来谁,这也太好了。

就连后来他单膝跪地在Florent面前,手里拿着的那个戒指,看上去都像是假的。

后来Florent知道了那个戒指是Mikele的母亲留给他的,虽然到最后Mikele当大龄未婚青年当了这么多年,最后也没用这个戒指娶回个姑娘来,但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他们后来一起飞去意大利看了Mikele的家人——现在也是他的家人了,Mikele的妈妈总是用某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和善目光越看Florent越觉得好。他们一起去威尼斯过狂欢节,去多伦多REVERB那个小酒吧唱歌,看对方排新剧做专辑上榜单参加综艺节目……这么多年了,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彼此身边。

彼此温馨地沉默着,Mikele忽然做梦似的来了一句:“是不是已经过零点了?”

Florent瞄了一眼计价器旁边的电子屏,一个“是”话音未落就被从后座另一边飞扑过来的Mikele压回去了,后者就像是巨型鹦鹉似的张牙舞爪的:“啊啊啊啊啊怎么就12号了气死我了所以纪念日这天咱们俩到底都干了点啥啊——”

“哐————!”

后座上抱在一块儿的两个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个急刹车弄得差点甩出去。

这才意识到事情有点尴尬的Florent立马把Mikele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对着回过头来的司机小哥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抱歉,我们不是要……”

“不是。”

开车的司机小哥顿了顿,同时,正好雨刷器哗啦啦地又扫过了一遍窗户,那声音听上去像是他们驱车冲进了一个雨季大瀑布里面了似的。他拍了拍方向盘,特别沉稳地来了一句:“……是车抛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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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冒雨步行到家洗漱完毕换上睡衣,俩人都觉得半条命已经没了。

Mikele一头栽倒床上就大脑放空了——去他的纪念日,去他的蹦迪,果然是人老了就应该安安稳稳地住在树上,再带上猫,两只……猫就要来了,以后晚上他们要一人抱一只猫睡吗可他还是更想抱着Florent睡——

……Florent跑哪儿去呢?

他伸长手臂把身边的一圈床都拍了一遍,没找到喊了两声“Flo”没人答应,最后不得已从床上爬起来把家里的灯打开,最后在厨房的地板上找到了他喝多了之后坐在地上、抱着一瓶蔬菜汁当话筒的丈夫。

“我说你去参加个与星共舞吧,还不去。”Mikele站在他身边无言以对:“这礼拜都摔第三回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经历过千百万回了,要真是能把对方扔下自生自灭,他们早离婚过百八十回了。经历了一段不可描述的过程之后,Mikele最后还是把醉得有点迷糊了的Florent拖回了床上,两人一起摔到床上的时候那床垫还居然发出了一声猛烈的怪响。

“歇歇吧。”Mikele对它说:“摇滚的时候也没见你响过。”

Florent沾上枕头的时候倒是半条命回来了,闭着眼睛摸索着找到被子把他们俩都给盖上了。Mikele也没说话,安静地躺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才用手指戳了戳Florent的后背:“亲爱的。”

对方从枕头里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嗯”。

“我有点嫌弃你了。”Mikele说。

“……你嫌弃吧。”Florent一点意见都没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被褥里面:“我也在嫌弃我自己。”

“好吧。”Mikele也没再说什么,他凑过去在Florent的肩膀上轻吻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晚安,Flo.”

回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Florent从一团被子里面翻了个身让两人面对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他们的手臂轻轻地碰在一起,就像是一段缠绵的合奏、重合的星轨,或是飞累之后一双鸟儿交叠的翅膀。

六年之后的这个夜晚,也并为与之前他们共度的那无数个有什么不同。

“晚安。”



wake up,wake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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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le一睁眼就看到了头顶上的睡眠灯,右手边的遮光板合着,整个机舱里的光线很暗。他身上盖着毯子,空调出风口的扇叶被关上了,一点都不觉得冷。

似乎整个飞机上的人都睡了,但他醒着,Florent也醒着。

然后他一侧头,就看见Florent正在看着自己。

是怎么的一种看呢……大概就是那种极端自我的“看”法,好像一个渺小的人类去凝望极北之地亘古不化的苍白冰川,你绝不会期待一个冰山跟你有什么眼神交流或者来个wink,你就仅仅是去看——只是用目光去追随,就用尽了眼中所有的仰慕与憧憬。

具体体现就在于,Florent看着他的目光并没有随着Mikele的醒来而有所改变,就好像是已经不在意了,所有情绪的宣泄与表达都已经单向得如此坦然无畏。

09年开始巡演的时候他们是在一起又疯又闹,但Mikele知道自己才是他们中更张扬的那一个,习惯于去享受爱与赞美。而他也永远忘不了每一次当他从舞台最璀璨的聚光灯下回过头,就能够看见Florent的眼睛,用像现在这一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那样的眼神啊,Mikele深知何为爱,又何为痴迷——不,都不是,那双眼睛中就只有比海水更深邃的温和,静静地望过来,就像是一个漫长而缄默的承诺。

就好像是在对他说啊,Mikele,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发光,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他才能活得如此肆无忌惮。

但现在不是了,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Mikele怔怔地看着Florent——重温的一刻,他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再见过Florent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

这并不是唯一一个让他此刻泪流满面的理由,但这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那一刻Florent是慌神了,又或者说他们对彼此已经太了解,他心底里早就已经预料到了Mikele对此会做出什么反应,然而他无能为力,就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发生。

Mikele的肩膀耸了起来,好像是想要把自己像个鸵鸟藏起来一样,但情绪来得太快,就好像是一块冰在沸水中无可救药地开始消融,还没来得及抬手捂住脸,眼泪就已经唰的一下流下来了。

下一秒,那些泪水就渗入了Florent的衣服里。

“你也梦到了么?”

除此之外Mikele也想不出来他为什么忽然又这么看了一回自己了。

他能感觉到Florent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而Mikele也把手从对方的腰侧绕了过去——他们在并不算宽敞的飞机座位上拥抱得更紧了。于是Mikele就知道了,哪怕没有回答,他也知道对方刚才和自己做了相同的梦。

“嗯。”但Florent还是回答,喃喃地说:“我也梦到了。”

“梦里你还现在还留着马尾。”

“那不是我。”Florent说:“那不是我们。”

这时候任何言语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他们没有精力再去深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在这班北京飞巴黎的航班上做了这样一个相同的梦——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梦境能让他们再一次为了彼此而流泪?

梦到了在另外一个臆想的世界里,他们为彼此戴上戒指,整整六年在对方身边相伴,生活的轨迹因此而有了变化。这样的幸福并无什么与众不同,但他们会白头偕老,并在此之前分享生命中的每一分愉悦与悲伤。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他们一度都觉得现在也很好,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惜了——是的,在做完这个梦之前都不曾觉得可惜。

那是多荒诞、又多么真实的一场白日梦啊。

真实到哪怕已经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他们也仍然会为了梦中那些细小而又甜蜜的片段而微笑、会因为强烈的物是人非而感到疼痛;荒诞到——

荒诞到他们现在再一次拥抱了对方。

Florent不再说话了,他的手臂从Mikele的肩膀后面环过去,而自己也靠在对方的怀里。就此,指尖就无可避免地碰到了那微卷的砂金色发尾,他就像是禁不住毛线球诱惑的猫儿一样,又一点点将手指插入那人的发间——太久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做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触感的记忆仍旧清晰如许,好几年前,他记得曾经Mikele的头发是很深的棕色,在开玩笑揉着头发的时候那手感如同柔软的海藻——然而现在不是了,那头漂染过无数次的金发已经变得干枯,虽然仍然是极好看的,但就是已经不一样了。

眼泪大概已经糊了对方一领子,Mikele也顾不上了,就不管不顾地把手臂挣扎出来,搂着Florent的肩膀把他更紧更紧地抱住了:“Florent.”

他们都觉得现在更像是一场晚了好几年的悼亡,为着这一个契机,那道名不正言不顺的伤口隔了这么长时间,从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出了疼痛。

Florent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然而他分明还未落泪,又也许是那些本应该流的眼泪尽数,溺亡了所有的言语:“它很像是真的……我一直想养猫来着,养两只,给他们起莫扎特和萨列里的名字。”

“只是个梦而已。”Mikele推开他摇摇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上飞机的时候他没有化妆,而眼中的泪水让这个笑看上去有点刺目:“一个让我很开心的梦。”

“为什么开心?”

“没什么。”他偏过头去不再看Florent的眼睛,自言自语着,似乎是想要说服自己:“因为,它让我知道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而已。”

但是Florent不放开,他的眼圈也已经红透了,听完这个回答之后就只是一字一句地追问:“Mikele,你是做完这个梦才知道,还是我们,早就知道这种可能性了?”

Mikele愣了一下,他眼前的Florent仿佛又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那个认真又固执得要命的青年人,骨子里带了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儿,又却总会在最后一刻选择后退去避免那个让彼此都头破血流的结局。

也正是因为当年这退的一步啊,Mikele想,才有了现在的他们。

于是他也不去抹泪水,就让泪痕留在脸上,像是一个荒诞又郑重的仪式:“我没想过的。”

得了这个回答,Florent短暂地把脸埋入手掌中,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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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都过去了,机舱的灯被打开,身边渐渐有了旅客们发出的声响,广播中传来预计的飞行时间与客舱外的温度。他们都不再说话了,只是在回想着那个梦里的六年、以及他们真实度过的六年。

本次航班预计将在30分钟后抵达巴黎戴高乐机场。

时间不多了,再有什么,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Mikele低着头想了很久,他终于舍得把脸上沾的眼泪擦擦,Florent递了张纸巾,他就很认真地捏着它一点点把那些水痕都抹去了,就好像这个动作本身也是悲伤的一部分一样。他们彼此都沉默了很久,时间足够让泛红的眼圈淡去痕迹。

窗外轰鸣的声音开始变得明显起来。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Florent几乎已经看不出他曾经哭过了,Mikele用那双深色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就很甜地笑了起来。

“Flo,明年年初的法扎,你还会来演么?”

“我不知道。”

Mikele不追问也不评价,就只是眯着眼睛点点头,眼底一片雾蒙蒙的笑意,继续说:“那,你想来么?”

“嗯。”这次Florent点点头,他停顿了一下,但不是因为迟疑,就只是因为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沉甸甸地压在舌尖上,一定要极为郑重地才能说出口。

“想的。”



这两个问题问完,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Mikele于是很慢地点了点头,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而Florent也不再说话了,他记得自己的回答,也知道如果Mikele继续问下去,他的回答也会是一样的。

但是Mikele不再问了,因为已经知道了答案。

所以他也只是沉默不语,左侧靠窗的乘客打开了遮光板——微弱的光透过云层透了进来,落到他们的身边,原来在说着话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晴朗的水蓝逐渐替代了雾灰的夜色,一切都显得惺忪而柔和。

在没有梦的黎明里,又是一个晴天。




-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我不知道。


-那,你想么?

-想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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